“沒事大凡，現在對著鏡頭認證吧。”

易舒給吳亦凡理了理劉海，兩人俱是一樣笑著朝向鏡頭：“謝謝飯~”

【字幕：我要哭惹QAQ！】

二層就只剩一個儲物間了，裏面很多粉絲送的娃娃。兩人轉了一圈，走下樓。

“新婚”第一天晚上，兩人穿著白色浴袍一起坐在地板上吃辛拉面。

墻壁上裝飾著的是她私下送給他的生日禮物，芬理希夢的五百色鉛筆。他都舍不得用它來畫畫，只是在“新婚”第二天，和易舒一起用鉛筆拼了一個背景墻。背景墻很漂亮，安到墻上之後，兩人穿著同款情侶圍裙一起看著墻傻笑了好久。

沙發邊上放著一個玻璃水箱，一只大章魚還賊心不死地想潛逃。哎，到最後易舒還是沒能下手把章魚處理了做盤菜，所以吳亦凡只好為自己腦抽行為買單，拖了一個大水箱回來把章魚養著，也算是他家的“鎮宅神獸”了。

進門的隔櫃上放著一個白色珍珠相框，裏面是他初次探班時穿著龍套外賣服和她的合照。哦，還有一張打開的易舒的專輯，是收錄了由他擔當MV男主《雨中曲》的專輯，上面有他和她的聯合簽名。

沙發上，兩只羊駝玩偶靠在一起。

兩人都不由地沈默了。吳亦凡向上蹦了蹦，把易舒托得更牢一點，轉身出了門。圍著一號樓，慢慢地走了一圈。

這裏，處處都是他們的回憶。

吳亦凡一步一步踩在院子裏。剛剛“結婚”時已經要入秋，地上的草坪已經泛黃，而此刻快入夏，草坪已經很綠了。腳下的青草又幹又軟，穿著室外拖鞋踩上去發出悶悶的細小聲音。

真是，不願意走啊。

他托緊她的小腿，而她也摟緊了他的脖子。

最後，兩人重新回到客廳裏，默默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。

他們的衣服在拍攝之前就讓經紀人清好裝進了保姆車裏。現在只剩了些小物件，留著讓他們收拾裝裝樣子。

鉛筆背景墻被拆了下來。易舒跪坐在地板上，把鉛筆分色系裝進了小盒子裏。然後一盒盒仔細放到一個大的包裝盒裏，蓋上。仰起頭遞給吳亦凡。吳亦凡無言，裝進了自己的行李箱裏。

兩人的動作都很仔細，不願意多快一分。兩人也都沒有擡頭看對方一眼，攝影機就對著兩人的眼睛，隨時準備抓拍到某人眼淚掉下來的一瞬，可是……

沒有。

最後，兩人整理好了各自的箱子。在空空的，可以寫上“覆式樓有空調熱水器拎包入住”的幹凈房子的客廳裏，不發一言地擁抱。

“你怎麽那麽高啊。”

把頭悶在吳亦凡的胸前，易舒甕聲甕氣地冒了一句。

吳亦凡揉了揉她的發頂： “高個子才好抱你。個子矮了，你還得把腦袋擱我肩膀上。”

“擱肩膀上才不累呢。現在這個高度，我看不清你。”

“笨蛋，這個高度才好聽到我心跳好嗎。”

撲通撲通……

“記住了，我心跳是這個頻率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不許忘。”

“嗯。”

……

“那個，大凡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想我還是不吐槽心跳頻率了。那什麽，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？”

“說。”

“大葫蘆凡，你是上哪學到這話的？QAQ我第一次聽到你對我說甜言蜜語。”

“自創。”

“騙人。說吧，是在推特看的還是在微博看的？”

“……看言情小說。”

“你還看言情小說？！”

“之前看你的FAN CLUB，隨意點擊就看到了。”

“……別告訴我你看的是易舒X金泫雅CP文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噗哈哈！還真是？！”

“不許笑，嚴肅點我們在告別呢！”

這麽一插諢打科就打破了感傷的氣氛。易舒從他懷裏把頭擡起來，邊笑邊揉眼睛。吳亦凡嘆了一口氣，習慣性地順手把她的手握住，不出意料地看到她眼線花了一點，眼角下有一點點的黑。沒有猶豫地就輕輕用大拇指給她抹去。

易舒乖乖仰著臉任他動作。目光從粗粗的眉毛往下，落到他眼睛。

哎，眼睛真漂亮啊。

正想著，他眼睛轉了過來，四目相對。

我的瞳孔裏，有他（她）的影子——她（他）想。

若無其事地收回手，吳亦凡又習慣性地按了按她的頭頂。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天晚上，藥店相遇，她的頭發還沒有長到肩膀。不是他理想型中的黑長直，但看著卻很舒服。

而易舒腦海中的畫面卻像走馬燈似的不停切換，最終也沒有停下哪一幀在腦海裏。

沒關系。反正哪一幀都是他，反正他的每一個樣子我都喜歡。

時間差不多了，作家在旁邊舉起了示意的白板，是時候說再見了。

吳亦凡松開懷抱，易舒也直起身。兩人之間的距離隔了半米，很安全的距離。

易舒拉起了行李箱的把手，抿抿唇剛想說些什麽，吳亦凡突然向她伸出右手。易舒遲疑了一下，緩緩握上去。

他輕輕握住易舒的指尖部分，搖了搖，笑得很溫和：“這些天，謝謝夫人你的照顧。”

易舒楞住了。這是他第一次當面叫她“夫人”。之前無論自己怎麽逗，或者他上其他綜藝時主持人調侃，他都不好意思說這兩個字。

“也謝謝你的照顧，凡先生。”

易舒心裏微酸，面上卻露出了明媚的笑容：“我們還能再見吧？”

吳亦凡的喉結滾了滾：“當然了。”

……

東西都收拾完了。兩人站在客廳裏，柳智浩拿著拍立得給他們拍了兩張照片。又每人拍了一張單人的，交給對方留念。

然後是，真正的告別。

穿著白色襯衫的吳亦凡站在客廳裏，目送著穿著紅色長裙的易舒先走。行李箱的車軲轆在地板上滾著，發出“咕嚕咕嚕”的音，和著易舒高跟鞋鞋跟發出的清脆聲響，回蕩在空空的客廳裏。

這個房子，真的要空了。

易舒垂眸，強逼著自己不要回頭。齊腰黑發垂在身後，一掃一掃地。

她不敢去看身後他的模樣。怕只要一回頭，忍了好久的眼淚就要掉下來。

他不敢讓她回頭。怕她一回頭，他撐了好久上翹的嘴角就要落下來。

“嘭。”門關上了。

2014年5月7日，MBC“我們結婚了”假想夫婦吳亦凡與易舒宣布下車。

☆、爆發

【時間真的過得好快。當初夫婦CP初公布的時候我還覺得兩個人不搭，但現在看下來卻覺得兩人登對得不行。真是舍不得看到他們這麽快就下車啊……】

【看到大凡背著小易舒繞著房子走一圈的時候我淚奔了。】

【被“總裁夫婦”圈得死死的，不想醒過來啊！求現實在一起！】

……

“呼……”

易舒托著下巴翻著網頁。看完網上的評論後心裏舒服了一些。她這段時間總是覺得不安，即使首爾這幾天陽光極好晴空萬裏，她卻總是覺得有什麽東西暗暗地籠罩在上空，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。

手機的屏幕暗了下去，發出輕輕的一聲響後鎖住了屏幕。易舒撓撓臉，心裏往下沈了一點。

雖然前幾天電視臺才播出下車篇，但距離我結拍攝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。而易舒與吳亦凡在下車之後只偷偷見過一次面，而兩天前吳亦凡的電話聯絡斷掉了。雖然早已有心裏準備，但是……

易舒按了按眉心，點開EXO的FAN CLUB。裏面最上一條是成員們返韓的實時訊息。對於他們這類的藝人來說，出國回國早已不是什麽稀罕事，但今天的報道有點不一樣。有一個人沒在隊伍中。

“KRIS怎麽沒回來啊？”

“剛才追了一路仔細看，真沒發現KRIS的身影。好奇怪…..”

“哎，難道是有單獨行程？”

“會不會是真的要解約啊？”

“樓上別瞎說，不知道哪裏來的爆料你也信？”

“是不是在中國有片約要談？我前幾天看到中網翻譯的新聞說KRIS擬出演一個什麽電影？”

“如果KRIS演電影的話我一定會去看的!雖然我本命不是他，可是每次看MV或者采訪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身上，不過他MV和現場舞臺的鏡頭好少好少…哎，要是他拍電影了我就能在大熒幕上看個夠了！”

……

看到這裏，易舒按在鼠標滾輪上的手指半天沒動，眼睛楞楞地盯著屏幕，半晌兒才回過神來。

想起最後一次見面。他們在平日吃參雞湯的小店裏，面對面對坐。石鍋裏冒著氤氳的熱氣，然後他故作輕松地對自己說“我正和公司談改合約”。

“沒問題的吧？”

“沒問題，放心。談好了我還是好漢一只。”

吳亦凡捏了捏易舒放在桌上的手，安撫地笑了笑。他並沒有對易舒詳細地說自己關於改合約的事，而易舒也覺得自己這時候對他最好的支持就是相信，於是也沒有多說，兩人安安靜靜地喝完湯便各自離開。

但現在，看到他沒有隨隊返韓的消息，與不知內情的粉絲們不一樣，她是真的慌了。

抓起了手機。最後一條他發給她的信息還是兩天前的。

【演出很成功，只是沒吃到好吃的…我在這邊都還好，你要按時吃飯，勿念。】

這怎麽能“勿念”啊……易舒扶額苦笑。

三天後，清晨。

“歐尼，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。”

易舒睜開眼，抱歉地朝身旁的化妝CODY笑了笑。對方拿開化妝刷表示沒事，坐到了一旁。易舒無意識地眨眨眼睛，把手機舉到自己面前。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楞了一下。

是中國的號碼，朋友的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易舒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突然攥住了，驀地一緊。

“餵？娃娃，你可好久沒給我打電話啦……”

“易舒，你現在在哪？”

被打斷了話頭，易舒有點疑惑，感覺到了對方語氣中的些許不對勁：“我？我在美容室。怎麽啦？”

“你現在趕緊上微博看看。”對方急促的語氣一頓，覆而一字一句地開口：“吳亦凡解約了。”

“什麽？！”

易舒瞬時瞪圓了眼睛。下意識地往旁邊的化妝師看了一眼，發現對方有點詫異，於是急急地笑了笑轉身捂住嘴。

“你在哪看到的？”

“今天新浪頭條就是這個，已經上了實時熱點了。剛才我翻墻去韓網看了看居然沒消息，想著也許是中網這邊先爆出來的消息。現在這邊網上已經像炸了一樣，不過新浪只是出了一條消息還沒出確鑿的證據 ，大部分粉絲都覺得是假新聞。不過我想你得先知道，這邊鬧得這麽大，韓網應該很快會有消息的。”

“……我知道了，那……”

易舒心亂如麻，剛剛想再問幾句，柳智浩就敲門進來了。

“易舒，你化完妝沒有？時間快到了，我們得走咯。”

“哦哦，馬上就畫完了。”

易舒擠出一絲笑容，急急地跟那頭的朋友道了聲再見便掛斷電話。因為易舒經常會給家人打電話，不分早晚，於是柳智浩也沒在意。走過來打量了一下易舒快做完的造型，覺得比較滿意便坐到了一邊。

“易舒XI,臉往我這邊轉一點好嗎？”

“內。”

易舒應了一聲，閉上眼睛任化妝師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。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機。

幾小時後，韓網實時熱搜一位——#EXO吳亦凡申請更改合約#。

與此同時，易舒的手機被各種短信和電話打爆。又過了一會兒，消息又更新了。

“吳亦凡正式向中央地方法院請求判決與S/M公司《專屬合同》無效。”

易舒的臉瞬間失去血色。

而接下來的事情，讓每一個人都切實體會到了娛樂圈的荒誕和無常。

韓國S/M股價下跌近600億韓元，之後持續下跌。

EXO全體成員INS集體取關吳亦凡。

大量ANTI粉出現，叫囂只要吳亦凡進入韓國就要給他教訓，“我一定會給他潑硫酸！”

INS各種血腥圖片出現，被P成遺容的照片，動物的血腥屍體殘塊，P上了背叛者的各種照片。

最讓人心寒的是，是EXO內粉絲的各種傾軋內亂。曾經的“我相信你支持你”變成了最大的笑話。看著一個個“受點小傷就唧唧喳喳拿出來說”“抱緊你主子大腿跪舔吧，狗兒成群亂吠別招惹到我家11只”“滾回中國”等一系列留言，路人都覺得難以置信。再看看中國的網站，也沒有好到哪兒去。各種撕各種扒，一個個整容論，潛規則論，心機論層出不窮。

真是一場好戲啊。假生病，申訴理由作假，夜游酒吧，和同公司其他女星感情緋聞……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出來了，什麽臟水都一股腦地往上潑。

沒有什麽詞語能形容易舒此時的心情。她無從得知吳亦凡此時的狀態，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看到這些信息，看到那些曾經喜歡他的人把他從頭到尾否定。沒有隊友愛，沒有責任心的背叛者，辜負公司培養和期望，不能吃苦的嬌嬌子，這樣的名頭一個比一個狠地砸在他的頭上。此時的人們仿佛突然撕掉了某一張面孔一樣，瘋狂地口誅筆伐，似乎他不站出來以死謝罪這件事就不能完結。

沒有人站在他的立場為他想，梅格妮微弱的辯駁也像浪花似的消失在一片漫罵聲中；沒有人為他說話，EXO官方CLUB被一片“唯十二”“唯十一”“唯八”的帖子刷屏，一會兒某家冒充某家踩某家被扒皮，一會兒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有獨家的料，看得人心裏發顫；沒有人在意他是否會受傷，是否看到這些東西也會如她一樣心痛到無以覆加。

沒有，都沒有。

沒有人為能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，而身為他女友的我……

我要怎麽做？

易舒被韓雅靜護在懷裏，柳智浩和保安們開道護著眾人艱難地擠過層層包圍的人群。滿眼都充斥著粉絲們的叫聲喊聲，易舒已經無從分清他們正在說什麽，只是看著無數張嘴一張一合。大部分戴著paladin所屬應援物的粉絲拉起了手，幫著把人群往後擋，好歹讓易舒等人有了一絲絲喘息的機會，便趁現在跑到了車旁。

易舒往旁邊掃了一眼，自己近前的paladin頭發被擠得散亂開來，有幾個已經被擠得臉色漲紅快要哭了，但還是硬撐著把手拉在一起，試圖用並不高大的身軀把人群擋在身後。

而幾個收音話筒已經伸到了易舒臉上。

“啊！”

一個女生被擠得一個趔趄，而人群還是在往前擠。易舒仿佛能看到在她身後舉著攝像機的男人因為興奮而擴張的鼻孔。

“都別擠了！”

易舒突然大吼一聲。但聲音很快被淹沒，人群依舊無動於衷地向前擠。易舒眼尖地發現正拉著手的幾個女生正在往前倒，已經有一個女生半倒在地上。瞬間紅了眼睛。

“都他媽地給我停下！該死的別擠了！”

仿佛是被點燃了壓抑已久的情緒，易舒一下子爆發了，怒吼出聲。

“說的就是你！給我停下！”

易舒掙脫了韓雅靜的手，抓住伸到自己面前的舉著錄音手麥的那只手一折，瞪著那人的眼睛能冒出火來：“別擠了聽到沒有！”

“易舒，請說說你對中國藝人ＫＲＩＳ叛逃的看法！＂

“說你妹！”

聽到那兩個字，易舒牙都要咬碎了。手下更用力一折，看到對方臉上驚怒痛苦的表情時把那人的手又往旁邊一扔。

“都別擠！”易舒又吼了一聲，人群安靜了一點。趁勢一把撈起身前的女生，示意她們站好。

“易舒，作為記者我有采訪監督的權利！”

呵呵。

易舒鳥都不鳥一下他，低頭問粉絲：“傷到沒有？”

“沒．．．”粉絲捂著手肘，下意識回答。但感覺到易舒捏著她的手用了點力，擡頭對上易舒的眼睛，腦袋裏靈光一閃。

“好痛！”說著眼淚就飈了出來。

易舒立馬看向那人，瞪圓了眼睛：“你哪個單位的？”

“我．．．”

“《今日韓國》是吧？”

易舒瞅了一眼話筒上面的臺標，冷笑：“言語如此不負責任，今日有你們，何時能看到明天？”

沒等那人說話，易舒就順手拿了粉絲捏在手裏的手機，對著那人拍了一張。然後把手機交給正忙著哭的女粉絲，摸了摸頭。

“你受傷我有大部分責任。醫藥費我來出，至於後期營養費．．．”

冷笑著看了看面前目瞪口呆的男人：“呵。”

騷亂暫時停止。趁著這機會，柳智浩難得冷下臉，強硬地擋住了想沖上來的人群，迅速把易舒塞和韓雅靜塞到了車裏。然後轉身坐上駕駛室發動了汽車。

“嘭嘭嘭！”

車外的人群圍了上來，瘋狂地拍著易舒的保姆車車身，車子仿佛也在隨之顫動。隔著一層厚厚的黑色玻璃，那一張張或興奮或惡意的猙獰面孔正爭先恐後地往上貼。易舒盯著那些臉，眼睛裏晦澀莫名。

真醜。那些臉，真醜。

“別怕。”

一只手伸過來，想把她摟住：“易舒，別怕。這和我們沒關系。”

韓雅靜反反覆覆地說著：“別怕，我們在你旁邊。這件我們沒關系，粉絲現在是盲目攻擊和KRIS有關的人，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。別怕”

不，有關系。

易舒在心裏默默說：這就是我的明天。

☆、不能承受之重

雖然已入夏，但易舒還是覺得整個人就像是坐在冰窖裏頭，從內到外都冷得可怕。

她原本以為粉絲是藝人最強大忠實的後盾，但看著中國的EXO貼吧，再看看韓國的官網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那些惡毒得像硫酸一樣的話，真的是從我以為的粉絲嘴裏說出來的嗎？

光著腳縮在沙發上，易舒攥了攥手心，裏面一片汗。心臟跳動著卻總在不經意錯了一拍，捂著胸口，易舒強迫著自己不要慌。

手指顫抖地一遍遍搜索微博，刷著INS，一遍遍鍵入他的名字。可是入眼的是漫天責難，沒有一點線索能告知她他的情況。

你在哪？

你還好嗎？

你有沒有事？

易舒捂住耳朵，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膝間。白天看過的叫囂的話語，帶著血的碎片照，黑白的頭像一點點浮現在她的眼前。狠命地搖著頭，卻恍惚間想到他沒有笑容的模樣。

“不要…”

易舒嗚咽出聲。

我很害怕。

我怕你遇到危險，怕你傷心，怕你…留我一個人在這裏。

一個比一個更可怖的畫面出現在易舒的腦海中，恐懼讓她像只受傷的小獸似的一點一點往沙發邊縮。終於，她在沙發扶手邊縮成了小小的一團。屋子裏沒有開燈，窗戶也是閉著的。外面的路燈從窗簾縫裏漏了點光出來，落在木地板上。原本應顯得暖意的橘色光此刻卻顯得客廳又大又空。

易舒緊緊捂著耳朵埋著腦袋。突然，手機屏幕亮了，然後鈴聲響了起來。好像瞬間被按動了某個開關鍵，易舒慌慌張張地把手機舉到面前，手肘在玻璃茶幾上重重磕了一下也來不及呼痛。手機屏幕上，是一個陌生國外號碼。

拜托了，來電的人可千萬要是…..他。

“……”

“阿舒？阿舒是你嗎？”

“……大凡。”

易舒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。但她死死捂著嘴，不敢露出一點哭音。

“你還好嗎？”

“我沒事，放心。抱歉現在才給你打電話，事發突然，我…我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局面。 阿舒，你還好嗎？”

“我沒事。你真的沒事嗎？”

“我真的沒事。”

“沒事就好。”

易舒捂著嘴，默默點頭。

易舒沒有再開腔，而那頭，吳亦凡捏緊了拳頭，強忍著喉間的哽咽。

在給她打電話之前，他很害怕。他看到了網上的那些話，通稿的指責，粉絲們的話簡直是在往他心頭戳刀子。整個人都是暈的，朋友和律師的話仿佛隔著一層雲端回蕩在他耳邊，遠得聽不清。

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，可話到嘴邊，張了張唇，卻無法開口。

事情，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？

我已經成了這個模樣，我還有未來嗎？

易舒會被我牽連的吧？

韓網上易舒被堵截的消息早早就被翻譯出來傳到了中網這邊。他看到那新聞時，原本敢對抗S/M這樣龐然大物的勇氣一下子被打散。

易舒……

僅僅是因為和我拍了“我結”就被如此對待，如果被人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，那麽……

吳亦凡不敢想象。INS上那些示威照血淋淋地刷著屏，觸動著他每一根神經。

他不敢去想，未來會發生他不能承受的關於她的事。

“易舒,我們……”

他的嘴唇仿佛被膠水粘住了，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嘶啞：“我們…”

“你好好的。”

易舒突然尖聲打斷他的話，捏緊了拳頭，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一臉：“我不許你說，不許說！”

那邊的人久久沒有說話。良久，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哭聲。

易舒心如刀絞。放下捂著眼睛的手，看到旁邊茶幾上的電腦，終於做下決定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“你瘋了嗎！”

第二天一早，在FNC的會議室裏，柳智浩把自己的頭發抓成了鳥窩。而易舒坐在一邊，垂著眸一言不發。

“你想幫他說話的心情我能理解，可是，易舒啊……”

柳智浩喘著氣，覺得領口束得不舒服幹脆一把將領帶扯了下來，胡亂塞到一邊的提包裏。叉著腰轉頭看到易舒沈默的模樣，原本提到了喉嚨的要發火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。

你說他做一個經紀人容易嗎？易舒是他帶的第一個藝人，也是唯一一個。快四年多的相處下來，他覺得自己早已把她當孩子養了。好不容易看到她走向一位，還摩拳擦掌地準備今年再推著她大拼一把，孩子年紀到了，想戀愛了。

好吧，戀愛就戀愛吧，他也不是這麽古板的人。易舒喜歡的小夥子KRIS是算是他一路看著成長起來的，人品上他倒是信得過。說實話，FNC內部也不是那種有“戀愛禁令”的公司，在重大回歸期之前有男女朋友關系報備就是了。

更何況這兩娃之間的交往純潔得不能更純潔。他是知道的，這兩人平日裏看起來就像是關系很好的朋友，只是在上了“我結”之後才稍微有了些情侶間的影子。基於這些，他才會稍微對易舒縱容點，在掌握她的行程的同時對兩人的關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因為他知道易舒心裏有數，相信她不會做出逾越的事。

可是，他萬萬沒想到KRIS會解約，也萬萬沒想到易舒會被牽扯進去。

更沒想到易舒會忍不住披馬甲上EXO官網寫了篇辯駁文。那文章他看過，語氣溫和邏輯理智，但網民根本不聽。更讓人頭疼的是，有粉絲把易舒的馬甲給扒了。

於是，網絡上沸騰了。

【他是你的誰啊，這麽幫他說話？假結婚出真感情？】

【為什麽披馬甲，想幫那個背叛者就用真身上啊！你也早就想著解約所以想幫他說話是吧？快點一起滾吧！】

“該死的…”

回想起今天淩晨看到的那些消息，即使已經平覆了心情，但柳智浩還是感覺整個大腦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疼。

算了，這都是我的錯。怪我沒有及時關心到她的心態，怪我沒有叮囑她讓她不要插手。

“公司已經出消息澄清了。說你們是朋友關系，出於關心才寫了這篇文章。你不要再插手了。”

柳智浩狠狠拍了下胸口，企圖把胸口哽著的郁氣吐出來，而後深吸一口氣：“易舒啊，你等下跟社長理事道個歉，一定要誠懇。”

說著咬咬牙：“哥陪你一起跪下認錯。”

話音未落，會議室的大門就被推開了。易舒下意識地站起來，和柳智浩一起向進門的幾人行禮。

回應他們的是文件摔到桌上的聲音。

柳智浩的眉毛不由得一抽，雙手禮貌地貼著褲縫放好，半彎著腰低頭：“理事，這件事……”

金英善一擡手打斷他的話，眼睛冷冷地看向曾經最得她喜愛的藝人：“易舒，你告訴我，你是不是在和他談戀愛？”

雖然是疑問句，但語氣冷得像冰渣子。易舒擡起頭，看向金英善理事。在觸到她不覆溫暖的眼神時，心裏狠狠地痛了。

“是。”她強壓著讓聲音平靜下來，牙關咬得緊緊地。

金英善理事深吸了一口氣，掐著腰的手用力了些。舉起了手裏的文件，朝易舒搖了搖：“你知道這是什麽嗎？”

易舒抿抿唇：“不知道。”

“這是你今年這張迷你專輯回歸的銷量報表以及評價。這個，是去年就做好了的，你今年的全年工作計劃。”

“啪。”文件被扔在了辦公桌上。旁邊的幾個企劃縮了縮脖子，又擔心又無奈地看著兩人，眼神很覆雜。

“現在全都沒用了。”

“…對不起，理事。”

易舒松開咬著嘴唇的牙齒，深深地朝金理事方向鞠躬：“我很抱歉。這是我的錯誤，我會承擔起所有責任。真的很抱歉。”

“你這個蠢貨！”

易舒的話還沒說完，金英善卻一下子被點燃了怒火，狠狠地拍了下桌子。她身後的韓社長嚇得眼睛抽搐了一下，原本想批評易舒的話也咽回肚子裏。

柳智浩心裏暗道不好。雖然面對暴怒的金理事他也怕得慌，雖然這一刻他比金理事還有更多的話想罵易舒，但還是下意識地擋在易舒面前：“理事，易舒她知道這事做得不對，我已經狠狠地批評她了……”

“你給我閉嘴！你沒照看好你手下的藝人，這是你的失職！公司給你們上的經紀人培訓都是白上了嗎！你入行時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作為經紀人該有的責任嗎！”

金英善狠狠瞪了柳智浩一眼，那氣勢壓得柳智浩不由得一縮：“作為經紀人，沒有及時報備自己藝人的戀愛訊息，並且縱容自己的藝人隨著自己的性子胡來。柳智浩，你的錯誤等會再算。”

易舒攥了攥拳頭，擔憂地看了一眼柳智浩，剛想開口，金英善就伸手把柳智浩扒到一旁。於是猝不及防地對視上金理事的眼睛。

那雙熟悉的眼睛裏，是易舒從未看過的失望。

仿佛被一道雷劈中，易舒楞在原地，整個人從心裏往外冒著涼氣。

在FNC裏，金理事常常被稱作“魔女理事”。雖然她很有能力，一手操持公司事務，參與藝人的出道回歸等推手事務，但FNC人對她敬畏對於愛重。哪怕是韓勝浩社長，有時候對上冷臉的金理事都經常妥協。

可對於易舒來說，金理事並不是敬畏的對象。她對她來說又像導師，又像嚴厲的母親。

易舒曾經在金理事眼中看過很多情緒：她拿到T臺演出邀約時候，她對自己是鼓勵的；自己生日時候，她對自己是寵溺的；總是嫌棄著自己胖，可自從自己做仰臥起坐傷了腰之後，她就再也不說讓自己運動減肥的話，只是囑咐著讓她少吃；而自己把獲得的獎杯喜滋滋地捧回來向她炫耀的時候，她總是冷著臉告訴自己不要驕傲，轉頭又會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頭，說還要加油。

被扒了馬甲，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。可即使現在網上鬧翻天，捫心自問，她不後悔自己昨晚沖動而做的事情。

我怎麽舍得看你被人攻擊得體無完膚？

新聞出了之後，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，也知道這件事是必須擺到公司面前說清楚的了。來公司之前，她做好了自己被罵的準備。甚至想，就算是被打也是理所應當，因為無論是這件事還是戀愛的事，她從頭到尾都是不對。

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懲罰，無論代價如何重，我都會坦然接受。

可易舒沒想到，僅僅是金理事的一個失望的眼神，就讓她潰不成軍。

易舒緊緊咬著牙關，硬挺著一口氣不讓自己嗚咽出聲。一句“對不起”壓在喉間，怎麽也沒能開口說出去。背雖然還是直直地挺著，但愧疚侵沒入她每一根神經，肌肉緊繃到發酸。

“易舒，我很失望。”

看到易舒慘白的臉色，金理事心裏好像被針紮似的痛，但語氣依舊很重：“你讓我很失望。”

“真的很失望。”

易舒的眼眶紅了。

“你一直是我們的驕傲。從你在夜店裏唱歌的那一瞬，我就覺得你能紅。後來你演技出道了，雖然是個出鏡不多的角色，但僅僅是為了那每集沒有幾分鐘的鏡頭，你的師兄們都會追著看。”

會議室裏一片沈默。金理事的聲音平緩了下來，但卻讓易舒覺得更加壓抑。一字一句，就像是剔骨刀，一刀一刀地劃開易舒的皮膚，露出絲絲泛著白和粉的皮肉。

痛得讓人哭不出來。

“還有現在站在這裏的企劃部。你剛出道那會兒，就算是新劇發布會，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